分享SPE石油研讨会的所见所感

SPE是石油工程师协会的简称，该组织每年举办一系列石油研讨会，内容涉及面较广，既有技术层面的会议，也有经济层面的会议。有幸参加了2015年和2016年SPE的烃类资源开发经济论坛。通过参加论坛，与国际同行进行深入交流，收获很多。2016年的论坛和2015年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后者与会者口中“低油价”一词出现的频率很高，无论是大会发言还是讨论均是如此，而2016年则明显少了许多，本年度与会者更关注的是管理和效率这些关键词。我们知道，2016年的油价比2015年甚至还要低，至少在前半年是如此。同样是低油价，为何业内的参会人士的关注重点发生转移了呢？其实仔细想想，不难发现，不是他们不关注低油价，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种油价的新常态。这个现象说明，全球油气行业再平衡的时代已经悄然来临。

2016年的经济论坛包括四个方面的主题，分别是石油资源管理系统的更新、石油资产的优化组合、石油科技主要进展以及非常规油气资源的开发。通过参会，笔者有如下体会。

1.通过参加论坛与交流，处处能感受到石油行业从业者面对不利经济形势的顽强斗志。

本轮油价自从2014年下半年下行以来，石油公司业绩受到很大程度影响已是不争的事实。通过参加此次论坛，依然能够感觉到全球石油从业者对未来的油价走势不持乐观预期。但是他们没有气馁，而是想法设法从各个方面发掘提升业务效率，表现出顽强的生存能力。就以石油资源管理系统的更新为例，该评价系统是2007年由石油工程师协会、世界石油协会、美国石油地质家协会共同创立的，基本功能是对石油资源储量进行科学评估。自其诞生后，其功能就一直随着世界石油资源评价工作的变化在做相应的改进。例如2011年系统增加了利用确定性方法评估石油资源量和非常规油气资源评价的内容。评价精度提升了，确定性方法的提出就是例子。同时，增加了非常规油气资源的评价内容，评价功能进一步完善和成熟。到了2016年，该系统功能要求又进一步细致起来，表现在更加重视低油价下的商业机会，更加重视资源量在低油价下如何有效转化为储量，更加重视油价波动状态下的非常规油气资源价值实现。这种变化不是没有原因，背后一定有推手，当然类似的例子还可以举出不少。石油资源评价系统功能的变化从另一方面说明，低油价虽然给石油工业带来很大程度冲击，但低油价对石油工业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机遇，表现在促使这些从业者积极转型。如果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也就没有创新，低油价下压力挑战与机遇并存。

2.感觉到资产优化组合将成为石油公司提高效率的重要长效性手段，未来的竞争关键要看谁能在资产优化组合方面取得突破。

石油公司资产优化组合是本次论坛的聚焦点之一。低油价长期肆虐，已经令石油公司吃尽了苦头，在普遍使用的应急手段诸如降薪裁员、削减投资等管理手段的边际效应下降之际，资产优化组合成为油公司与低油价打“持久战”的唯一手段。本次论坛之中与会者普遍意识到有其必然性。理论上讲，并购与剥离是资产优化组合最常用的手段之一。可是在当前经济形势下，这一手段实施起来的难度比较大。主要表现在油气公司现金流普遍吃紧，负债率大幅提升，有些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购买资产的能力受到严重抑制。此形势下，企业即使有购买资产的愿望，往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购买主体的购买力普遍下降，资产转让方的资产剥离计划实施起来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如同我们常说的那样，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一点可以很好的解释本轮油价下行之后全球油气交易市场普遍冷清的现象。数据显示，自2015年年初以来，全球油气交易无论是交易数量还是交易金额都同比大幅下降且持续至今。如果市场中石油公司资产剥离计划受阻，石油公司有效经营已有资产-包括那些一时剥离不掉的非核心资产-的最有效手段恐怕就只有依靠技术创新与管理创新了。就管理创新与技术创新的理论关系及实践运行看，前者更多是为后者服务。换言之，创新相当程度上要归结到技术层面中来。本次论坛中，与会者一致认为在生产经营过程中使用新技术和新方法以及对现有技术进行快速有效集成是降低成本的有效途径，足见业界人士对创新的期待和重视。无独有偶，笔者在研读埃克森美孚、壳牌、BP、雪佛龙、道达尔五家跨国石油公司的年报时，也发现了类似的趋势和苗头。当前石油公司的销售收入尽管出现大幅下降，但其科技研发强度却一直在增长，这一点自2014年以来没有改变过。在埃克森美孚、壳牌、BP、道达尔和雪佛龙等著名的五大石油公司2015年报中，技术创新是高频词汇。笔者还发现，除了加强自身科研体系建设外，跨国石油公司还普遍重视与同行的联合以实现技术资源生产的跨越以达到节约成本、提高效率的目的。最近就有壳牌、雪佛龙以及BP在内的十家石油公司正在齐力发展标准生产设备，以谋求节约资本的报道。若从深层次挖掘此现象，实则是石油公司加强科技协作，抱团取暖的具体体现。跨国石油公司业务遍及全球，若当前的形势持续下去，今后势必不断寻求相互之间的合作。生产设备的标准化有助于降低公司之间相互合作过程中出现的不匹配和不协调，以降低因操作者使用设备导致的各种成本。在依靠并购剥离和技术创新降低成本的同时，石油公司重视绿色低碳资产的配置力度也正在显著增大，本次论坛中关于这方面的讨论也不少。用绿色低碳理念指导石油业务发展正在成为石油行业从业者的共同选择，全球油气资产优化组合正在贴上绿色低碳的“标签”。在本次论坛中，二氧化碳埋存及其在提高油气田采收率中应用是主要议题之一。包括美国企业在内的很多企业都有开发二氧化碳气田，以获取足够的二氧化碳气源来支持二氧化碳驱油等项目的开展。众所周知，当前的美国已经不是全球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国，美国二氧化碳排放规模的下降主要是依靠天然气发电取代煤炭发电，此外还有天然气化工的发展。开发国内的二氧化碳气田看似同美国控制温室气体排放的目标相悖，但这个不是主要的。一些来自大型国际石油公司的代表，比如道达尔公司的代表，在论坛中也就石油公司在未来发展过程中如何开展绿色低碳战略的实践和与会者进行了交流。本轮油价下跌后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以太阳能、风能为代表的可再生能源的发展依然保持了较高的消费和产量增速，在2015年还有所突飞猛进，这在以往似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大型石油公司在其经营公报中纷纷披露绿色低碳能源发展计划。比如壳牌、埃尼、道达尔和挪威国油2016年先后宣布了可再生资源发展计划，投资总金额接近25亿美元。道达尔在2016年初成立了新的天然气、可再生能源及电力部门，希望在20年内成为全球可再生能源产业的领跑者；BP公司更为前瞻，专门设立了新能源发展基金与研究机构；壳牌也在计划成立新能源部门，负责风能、太阳能、氢能和生物燃料领域的投资。跨国石油公司这样做估计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希望通过业务多元化化解未来低油价对公司业务单一带来的较大负面影响，二是希望通过绿色低碳化的实践提升传统油气业务的竞争力。总体看来，如果低油价长期持续下去，资产优化管理将成为石油公司、服务商等石油行业从业者的“必修课”。就目前石油公司资产优化管理的实施手段特点看，这方面应该大有文章可做，深挖潜力的渠道有待进一步开发和拓展。这是笔者参加本次论坛最重要感受之一。

3.技术生产要素的重要性又一次被凸现出来。

油气资产的优化组合的关键在于技术要素的应用。比如一家公司要进行资产优化组合，需要明确哪些资产是核心资产，哪些资产是非核心资产。在对资产进行界定时要考虑许多因素，包括地缘政治风险、和地区市场需求的匹配、是否有利于发挥公司资产的协同效应等。除了这些因素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要看公司是否有足够的技术能力去驾驭这些资产。全球著名的油服公司斯伦贝谢曾将企业拥有的技术能力视为“寻找家的感觉”，意思是一个公司若掌握了合适的技术，在经营管理油气资产时就好似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家，轻车熟路，游刃有余。这一点对于当前石油公司的降本目标实现至关重要。本次论坛的与会者也有相当的关注点在技术创新方面。从会议提交的论文看，有不少文章的主题都是涉及到技术的创新和应用问题，特别是后者更受关注，可能和业界急于摆脱成本困境有关吧。讨论的技术主题内容涉及到资源评价、勘探开发、经济评价等各个方面。其中关于“可靠技术”的讨论很受关注。所谓可靠技术，一方面是指技术成熟，另一方面是指能够在短期内创造效益。技术创新对于提质增效很重要，但创新不一定都是高大上的全新技术，更多的时候创新是技术的集成与继承，在继承的基础上发展，通过一点一滴的小范围突破。在当前形势下，石油公司既要谋求长远发展，更要想办法走出困境，后者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更重要。只有把当前问题解决好了，以后的发展才有可能。从技术层面看，解决好当前问题的关键在于对已有的技术资源进行整合和拓展其应用领域，寄希望于短期取得重大技术的突破可能性虽存在，但概率是比较小的。

4.业界对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热情不减

本轮油价下跌之后，关于美国页岩油与欧佩克相互竞争的言论就一直没有中断过。不过这些讨论更多的是源自媒体评论和报道的第三方渠道。若能与非常规油气的实际作业者进行交流或许能够认识的更为深刻。本次论坛就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机会。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依然是本次论坛与会者关注的焦点之一，会议组织者专门将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作为论坛主题之一，来自一些页岩油气商的代表，以及提交的论文中多篇涉及到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通过交流发现，低油价虽然对美国非常规油气事业带来较大冲击，但页岩油气投资者并没有打算放弃这个领域的业务，而是继续坚守阵地并表现出乐观的心态。至于媒体热炒的欧佩克对页岩油气的打压，似乎在他们这里没有市场。BG公司的代表就非常规天然气资源开发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们认为越是在低迷时期越是要强调资源评价的标准化，标准化是降低成本的“利器”。具体到页岩气资源评价他们的思路是这样的，首先给出一个估计的最终可采资源量的评估，之后进行采样计算，这个采样一定要多点；在此基础上进行累积评估计算；将累积计算结果与最初的估算值进行比较，并确定其是否有经济性开发价值。如果评价结果认为资源有经济开采价值，则进入评价完成环节，之后有三种选择，分别是开发、再次进入多点取样和累积计算以及选择评价井进行开发。究竟采取哪种方案，取决于生产商所处环境的变化。总之，方案多一些很大程度上体现了投资商的谨慎原则，这一点与当前行业的普遍做法是一致的。

伊格尔福特是美国页岩油气产业发展的标志性地区。本次论坛有研究者专门介绍了他们对该地区页岩油气生产商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的降本效果的调研成果。页岩油气商降本的手段有如下方面：注重成熟区的投资，注重当前投资回报；油气商与服务商相互之间加强协作，依靠生产结盟降低成本；各类生产要素价格下降；美国资源开发制度比较灵活，中小企业单干或联合为主体，成本低。至于这些措施的降本效果，以下的数据很能说明问题。2012年时该地区单井资本支出额为900-1300万美元，之后持续下降，2013年单井资本支出为750万美元-1150万美元，2014年为680-850万美元，到2015年降至530万美元-650万美元。桶油当量操作成本方面，2012年该地区具体指标为10-16美元/桶，2013-2015年分别降至6.5-12美元/桶；4.9美元/桶和4-7美元/桶。看到这些数据，不得不让人心生佩服之意。的确，美国页岩油气产业的生命力还是很旺盛的，目前虽然遭遇到了一些困难，但绝不可低估其自我恢复和发展的能力。就有代表对美国页岩油气的发展机制进行系统分析后，信心满满的认为美国页岩油气正在进入2.0时代，足以与欧佩克进行竞争。

关于美国页岩油气生产的盈亏平衡点油价一直是业内人士普遍关注的重大问题，本次论坛也有参会机构代表就这个问题进行成果交流。该机构代表通过对美国原油产量进行评估，认为到2020年可以达到年产7亿吨。该机构还认为只要原油价格在65美元/桶左右，美国的原油产量就能够保持增长。具体到原油产量构成，中长期内美国常规原油产量呈平稳下降态势，非常规油气产量是整个石油增量的主要承担者。由于美国页岩油气资源分布较为广泛且资源条件各不相同，各地区页岩油气开采成本存在差异，少数地区即使油价下降到20-25美元/桶也依然具有开采价值。因此，对于美国页岩油气的生产成本不能一概而论。

目前的形势和种种迹象表明，石油产业昔日的辉煌正在离我们远去，留下了不少问题需要解决。这些问题在高油价时期某种程度上被掩盖了，如今油价下行，问题好似“水落石出”。发展模式再平衡究其实质而言是石油产业面对过去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的自我修复和自适应调整，如今这个过程已经来临。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面对环境的变化，广大石油人没有怨天尤人和无动于衷，他们不等不靠，丢弃了油价大幅反弹的幻想，静下心来思考并积极探索和发现环境变化之下的发展道路并取得了重要进展，此乃支撑石油产业发展的强大动力。